與流浪家對話
我稱你為一名流浪家,并非一個流浪者。只因你把流浪當作一項崇高而神圣的事業(yè),并一生用心踐行。
我們相遇在《撒哈拉的故事》里。
喜歡你艷麗張揚的大裙擺。正午的撒哈拉上,四周清一色的黑麻衣、黑紗巾,像一群年老的幽靈,沉重的步履彌漫在滾燙的黃沙里,我一眼就看見:你趴在駱駝的后背,黑瀑般的長發(fā)慵懶的散下,玫紅色的裙子猶如一朵綻放在駝峰上的玫瑰花。你俯下身子,將臉埋在駱駝軟軟的黃褐色長毛里!叭?”纖細的手指摩挲著駱駝的脖頸,并沒睜開眼睛,淡淡應(yīng)了句“是,我在聽?”“你是在流浪嗎?為什么不穿粗布粗衣?這樣的打扮實在是像是去赴宴,不是去流浪!蹦惚犻_眼睛,那雙眸子如此美麗透明,恍若撒哈拉沙漠三四點鐘的夜色,卻沒有三四點鐘的寒光。你縱身從駝背上躍下,步子輕快似山澗小鹿,轉(zhuǎn)到駱駝眼前,“我喜愛從駱駝眼中看到穿裙子的我!敝灰娔阍隈橊劽媲靶D(zhuǎn),紅火的裙擺仿佛一簇新鮮的火苗,明亮而歡躍。我甚至看到駱駝微微上揚的嘴角?磥恚橊労軔勰。
因為你是一名極富浪漫情懷的流浪家,你會用美麗來裝飾自己,你會用美麗點綴駱駝,也會用美麗來裝點撒哈拉。
因為你不僅懂得愛自己,也懂得愛駱駝,更懂得愛這片撒哈拉。
你的率性多么難得。那一天,是十歲的姑卡的婚禮,你興沖沖打扮一番,走進姑卡已擠滿“看客”的屋子,你是笑著走進去的,卻是滿臉凝重走出來的。郁郁靠在一個角落里。屋子里頭,是你昔日好友姑卡尖銳凄厲的呼叫,你雙手緊攥綢料長裙,眉頭狠狠擰在一起,削瘦的雙肩劇烈抖動,身子痛苦地弓在了一起。當阿步地被簇擁著出了屋子,炫耀手中帶血漬的白布時,你像一只被強光灼傷雙眼的鼴鼠,痛苦地捂住雙眼,沒向任何人告別就跑了出去。我忙跟了出去,見你蹲在華麗的圓柱旁,輕輕抽泣,像一只失群的小駱駝,我走過去,看到裙子上深深的抓痕!肮每ㄕ娴奶蓱z!蔽译y過的念叨,你轉(zhuǎn)過身子,沖我激動地咆哮“姑卡只是個十歲的孩子。∷且獓扇苏票寂,她是要幫著祖父剪駱駝毛,她不要……”你哽咽。我輕輕攬過你的肩膀,你感激地望向我,是的,這里的人大概都不會理解哭泣的三毛。(語文迷 zuowen.JY135.com)
為什么會為姑卡流淚?大概因為她是一名流浪家罷。
你擁有美好的靈魂,你擁有閃耀的人文情懷。你雖不能帶姑卡逃離,卻會為她留下真摯的淚水,即使淚水滴在滾燙的沙漠中轉(zhuǎn)瞬即逝,我卻恍惚看到淚水滴下的地方泛起點點青綠。那是流浪家才有的淚水。
荷西很棒,不是嗎?他一路追隨你到撒哈拉,讓你做了一名自由的妻子。他從不束縛你,他讓你自由的綻放。他那厚重的大胡子下永遠是俊美明朗的溫情的笑臉。他一生陪你哭著笑著顛沛流離。即使已經(jīng)離世三天的荷西也把血液和你的淚留在一起。“荷西,帶我一起去!”“荷西,記得叫醒我!”
“荷西對你太重要了!蔽倚χ鴮δ阏f。你正細心切著吐司,“是,他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,當我們都老的時候,我希望——還能吻著他的牙床,直到永遠!闭f罷,你亦微笑。
荷西深愛著你,你也深愛著荷西。
你是一個一生都愛得綺麗,自由不羈的傳奇女子,你擁有的大概便是古人長談到的“赤子之心”罷。
你站在沙漠夕陽淺淺的余暉中,笑著望著我!叭銖哪睦飦?要到哪里去?為什么流浪?我好奇地追問著這個謎一樣美好的流浪家!安灰獑栁覐哪睦飦,我的故鄉(xiāng)在遠方,為什么流浪,為了夢中的橄欖樹,橄欖樹……”你沖我淺淺吟說著。
夢醒矣,翻開枕邊《撒哈拉的故事》,回味與三毛這位偉大而渺小,非凡而平庸的流浪家的對話。
她是三毛,一名流浪家。
我能否做一個如你一般的流浪家?我喜歡你火紅的大裙擺。